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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第四十六種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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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醒過來,時間已經很晚了。

何愈身子酸軟的要命。

睜開眼,被窗簾隔絕後的陽光變的細碎,掉進她的眼中。

何愈擡手去擋。

光影之中,空氣稍微變的有些扭曲。

男人背對著她,袖口卷至小臂,襯衣下擺平整的紮進褲腰。

周身鍍著一層柔和的光。

何愈剛想下床,才動了一下,疼痛就讓她皺眉停下了。

聽到動靜,男人轉身,手上拿著一管藥膏。

見何愈醒了,他走過來,在床邊坐下:“我已經給你請假了。”

過後,又補了一句:“病假。”

何愈臉一紅,手絞著白色的被角:“那個……”

“過來。”他低聲說,“我給你擦藥。”

何愈自然知道他口中說的擦藥是擦哪裏。

頓時變的有些扭捏:“我自己來吧。”

徐清讓擰開蓋子,擠了一點在自己的指尖。

白色的膏體。

聲音輕柔的哄她:“聽話,過來。”

他每次用這種語調和自己說話,何愈就毫無抗拒的力氣。

感覺他就算是要自己的命,她可能也會毫不猶豫的把匕首交給他。

何愈嘆了口氣,認命了。

藥裏應該有薄荷,塗抹上去,先是感受到一股涼意,然後才是被突然觸碰的疼痛。

哪怕他已經很小心的控制力道了。

察覺到她的瑟縮,徐清讓擡頭:“很疼?”

何愈咬牙忍著,搖了下頭:“不疼。”

長睫輕顫,眸色逐漸沈了下去:“我輕一點。”

何愈急忙解釋:“真的不疼。”

“怎麽可能不疼。”他的動作果然更輕了,若不是藥膏塗抹上去帶著一絲涼意,她甚至都察覺不到徐清讓正在給自己上藥。

“下次,我會更加小心註意的。”

他平時本就不愛和別人接觸,身邊的司機助理也都是男人。

何愈之前,除了徐錚,他幾乎就沒有熟識的女人了。

自然也不知曉,女孩子的皮膚,能嬌嫩成這樣-

何愈換完衣服出來,早飯已經做好了。

徐清讓把碗筷擺放好。

都是些清淡的。

“早上吃些清淡的對身體好。”他替她把椅子拉出來,“慢點吃,不用著急。”

何愈喝了口牛奶,突然湊到他身旁:“你要去我家嗎?”

徐清讓疑惑的看著她:“去你家?”

何愈點頭,一臉正經:“我總覺得,應該給你個名分。”

他恍惚了一陣,似是沒有很快的領悟她話裏的意思。

然後才低眉輕笑。

“給我名分?”

何愈一挑眉:“不要啊?”

“要。”他點頭,“要的。”

何愈咧嘴沖他笑,眼睛彎成月牙,陽光像是背景。

在他的眼中,她才是最溫暖的那個太陽。

而且,只能是他一個人的太陽。

回去的路上,何愈其實還挺忐忑的。

畢竟這還是她第一次帶男朋友回家。

但她還是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。

可惜因為緊張而不停抖動的腿出賣了她真實的內心。

手被人握住,從手背覆蓋住掌心。

淡淡的暖意。

她擡眸,徐清讓沖她笑了一下,聲音輕柔的,像是春風。

頃刻間就將她心中的暑氣給吹走:“別怕。”

她逐漸安下心,點頭:“恩。”

過後,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,該緊張的難道不是徐清讓嗎?

她緊張個什麽?

過去之前,何愈提前給陳煙打了個電話,不過沒有告訴她自己把徐清讓也給帶過來了。

門從裏面打開:“我就說你總是喜歡丟三落四吧,平時多說兩句你還嫌啰嗦,現在……”

看到徐清讓以後,陳煙有片刻怔住。

徐清讓手中提著幾盒補品,是在他來的路上買的。

“伯母。”

他禮貌的開口。

陳煙這才反應過來,側開身子讓他們進去:“你說何愈這孩子,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,你今天會過來,我這就隨便做了點菜,粗茶淡飯的。”

手中的東西放在茶幾上,他聲音低潤:“是我叨擾了。”

陳煙看了一眼茶幾上的補品。

價格一看就不便宜。

神色微變,她笑了一下:“你先坐一會啊,馬上就好。”

然後拉著何愈進了廚房。

何愈早上就隨便吃了點粥,現在早就消化完了。

打開冰箱掃了一遍,看有沒有什麽好吃的。

從裏面拿出一袋牛肉幹。

她正準備撕開包裝袋,陳煙把牛肉幹拿過來,放在料理臺上,問她:“你是不是和徐清讓在一起了?”

何愈挑了下眉:“嗬,媽你是神探嗎。”

她剛要繞過她去拿牛肉幹,陳煙皺著眉:“不行,你們不能在一起。”

何愈疑惑:“為什麽,你不是挺喜歡他的嗎?”

“我喜歡那孩子,是因為他懂事聽話,而且還聰明,那是長輩對後輩的欣賞,不代表我也想他成為我的女婿。”

她好歹也算是他師娘,他以前讀書的時候,就總是一副淡漠的神情,獨來獨往,好像對什麽都不在意。

那段時間他因為抑郁癥請過假,而且還有過輕生的經歷。

在陳煙看來,徐清讓就像是一個□□,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。

她斷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去冒這個險:“好男人那麽多,你劉阿姨的侄子,剛從美國回來,海龜博士,現在是什麽大公司的ceo,長的帥,年齡也和你相仿。”

何愈咬著牛肉幹,很幹脆的拒絕:“我不要。”

陳煙一臉恨鐵不成鋼:“這種時候你跟媽媽犟什麽,媽媽還不是為了你好!”

廚房門是虛掩著的,男人微垂眼睫,不動聲色的掩去眼底的情緒。

手機屏幕還是亮著的,來電顯示寫著白悠悠。

他緩慢的,放下要敲門的手-

何愈出來以後,徐清讓坐在沙發上,低著頭,光線被擋住,眉眼處覆著一層淺薄的陰影。

袖口之外的手腕,消瘦卻不單薄,連腕骨都是精致的。

周圍的空間仿佛被劃開一道分界線。

他每次這樣,何愈都會很無措。

又心疼。

總覺得,他像是孤獨久了,所以都習慣了。

每次都是一個人,不主動無人攀談,亦不主動與人交好。

她坐過去,輕輕握著他的手,掌心相抵。

他的手很涼,像是剛從冰水裏撈出來的一樣。

何愈驚了一瞬:“你的手怎麽這麽涼,很冷嗎?”

她起身想去給他拿件外套,不料手被握緊,他搖頭:“不用,我不冷。”

何愈還是有些不放心:“可是你手這麽涼……”

他輕聲解釋,聲音有些低啞:“我體寒,一年四季手都是涼的。”

陳煙從廚房裏出來,想到她剛才的話,何愈下意識的就想松開握著徐清讓的手。

他卻握的更緊,根本不給她逃脫的機會。

甚至緊到,她覺得手背被握的有些發疼。

陳煙看到面前的景象,神色變了變。

何琛還在樓上睡覺,聽小蓮說,他昨天失眠,早上才睡著。

何愈上樓把他叫醒。

何琛穿上外套,看了眼時間:“我居然睡了這麽久。”

他剛要出去,何愈擋在他面前,組織了一下語言,然後小聲的告訴他:“爸,你先做好心理準備。”

他眉頭一皺:“你又和人打架了?”

“我多大了還和人打架啊?我是說另外一件事。”

何琛的眉梢逐漸松展:“找到男朋友了?”

何愈驚訝:“你怎麽知道的?”

“真找到了?”

何愈點頭。

“沒騙我?”

“沒有!”

何琛看著她:“人在樓下?”

何愈又點頭。

他深呼了一口氣,推開門出去。

隔著二樓護欄,看到了坐在客廳沙發的徐清讓,陳煙就坐在他的對面,不知道在和他說什麽。

何琛半晌沒有反應過來。

神色有些覆雜。

點了點頭,

一句話也沒說。

然後下樓。

吃飯的時候,四個人都很安靜,何愈不知道氣氛怎麽變成這樣了,原本以為她把徐清讓拐到手了,他們應該很高興的。

結果她媽反對,她爸連態也沒表。

吃完飯,她被她媽拉著洗碗。

何琛吃完藥,看了眼被冷落的徐清讓,問他:“會下棋嗎?”

他點頭:“會一點。”-

何琛知道,自己這個學生一向謙虛,他是他教學多年來,少見的天才。

可能真應了那句話,天才都是孤僻的。

他教了他那麽多年,就算再少接觸,對他的性子,也還算是摸的通透。

他很理性,甚至有些淡薄人情。

不像是會輕易動情的那種人。

從其他方面來看,他是欣賞徐清讓的。

可若是擇婿,他根本就不符合他的標準。

何琛把徐清讓被圍的黑子拿起來,嘆了口氣:“你是不是以為我老糊塗了。”

徐清讓垂了眉,低聲道:“怎麽會。”

“你這讓棋讓的我那個不會下棋的蠢閨女都能看出來了。”

徐清讓沒說話。

何琛提醒他:“你這要是再讓啊,可就輸了。”

黑子在他指腹間,落在棋盤上:“輸贏無所謂的。”

何琛笑:“怎麽無所謂,我家那個女兒啊,最看重的就是輸贏了,小的時候,隔壁那個比她大一歲的兔崽子追她,約她出去滑滑板,後來再約,何愈就一次也沒出去了。”

他端詳著棋局,思索了一會,放在徐清讓剛落子的旁邊:“因為她說,那孩子滑板玩的太爛,她不想和他一起出去了。”

徐清讓沈默片刻:“我會試試的。”

何琛擡眸:“試什麽?”

“學滑板。”-

他的認真倒讓何琛疑惑了,不知道是在開玩笑活躍氣氛,還是真的這麽想。

他楞怔片刻,突然笑了起來:“我這個閨女從小到大就沒什麽優點,不愛學習,只知道玩,後來臨時抱佛腳上了大學,還是踩著分數線進去的。你和他不同,家世學歷,還有自身各方面,都比她好太多。”

“我和她媽呢,從來就沒有什麽靠女兒飛黃騰達給我們掙臉面的想法,更加不想她嫁進什麽豪門,我們雖然不算有錢,但至少吃穿不愁,從小到大,她的物質要求我們都能滿足。”

“她是獨生女,我和她媽就她這一個女兒,我們這麽多年對她的栽培和愛,從來沒想過要她回報什麽,我們唯一的心願,就是希望她能找到一個愛她疼她護她一輩子的人。”

何琛站起身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所以你要努力啊。”

他知道徐清讓的心理上有些問題,可是這種事,不是他的錯。

他無法去幹涉他們的感情,但也希望,他能盡快克服。

至少,他不能再有輕生的念頭。

哪怕是一點點,他都不能讓何愈去冒這個險。

徐清讓神色未變,看著棋盤。

只是拿著棋子的手,卻逐漸收緊。

仿佛要將它嵌進掌心。

他懂他們話裏的意思。

他們不反對何愈和他在一起,只是希望,在他病難以治愈的前提下,主動提出分手。

離開何愈。

她是用愛澆灌長大的,而他什麽也不是。

什麽也沒有。

他一直,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。

在沒有光的時候,人們習慣在黑夜中前行。

後來出現光了,適應黑暗的人,只會拼盡全力的想要抓住。

何愈就是他的光。

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,萬一他的病,永遠也治不好,那何愈怎麽辦。

她本該有很好的人生的,不該被她拉進泥潭。

想了想,他又覺得。

哪怕是地獄,他也想拉她一起下來。

他厭惡自己的陰暗,卻又不肯松開手。

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在體內沖撞,每個夜晚,他都在失眠。

吃了安眠藥也於事無補。

他睜著眼睛,不讓自己睡著。

好像用這種折磨自己的方式就能贖罪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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